世界不會改變,我想我也不會改變什麼。
跟我離開前沒什麼兩樣。
熄滅霓虹燈。關咖啡機。集中空瓶。落起空杯。開水喉。沖洗。倒扣。排列。晾乾。關水喉。清煙灰缸。沖水。浸水。扭乾。擦桌子。開水喉。沖洗。扭乾。抖開。晾著。椅子倒放。挪開桌子。掃地。桌子歸位。垃圾集中。綁緊袋口。浸濕。壓乾。拖地。洗拖把。壓乾倒放。椅子放下。靠攏。開收銀機。點單。清算。關空調。關燈。檢查電源。掏出鑰匙。關門。離開。
時間在這裡開始停止流動,變得緩慢,沈澱,停留在酒瓶的底部,凝結成一圈褐色的酒漬。我以為被凝結的是時間,但其實還有時間所攜帶的記憶。打開瓶蓋,登時清香撲鼻,空氣中充滿玫瑰花的香氣。
吧台上我的酒杯還沒收,杯是空的。
我離開時天剛剛亮,大樓外洗窗工人正在抹窗,黯灰天空映照得燦爛耀眼。街道上有一長列的遊行隊伍,小丑,魔術師,氣球,美女穿著低胸緊身衣表演吞火把,大力士向空中拋甩大鍊球,馴獸師不斷讓獅子來回跳過火圈,侏儒在一旁吹笛,魔術師的黑帽跳出一隻又一隻的白兔,小丑手中拋著七色彩球,鴿子拍翅飛過,有人朝我頭上灑滿彩紙,花火在天空中發出清脆的聲響,跌落到身上已是枯的。
陽光還是相當的溫暖舒適。但是莫仁卻分辨不出日子與日子的分別。他走過街道,有年輕男女在路邊擁吻身上都是灑落的花瓣和陽光,他卻在路邊跌了一跤。年輕的時候他也如此,以鮮花和香檳不斷擁吻女友,紀念他們年輕的美好。他們的熱情與歡悅,原來與他已經無關。花瓣飛舞滿身都是灑落的陽光,他突然發覺,失落的日子和愛情沒有好壞,寂寞成了血液的一部份,像酒精毒。他到辦公室煮一杯咖啡,天一點一點的亮起來,在溫吞的煙霧中看見自己的脆弱,閉上眼睛流下了眼淚。
這是出太陽的美好早晨。一切開始熱鬧起來。
嘆息或許可能是最後的一股力量來源,或許。
這樣咖啡便涼了。
白天,電話鈴聲持續不斷。等會要開業務會議。中午要到銀行繳帳單。下班前掛電話到代銷公司。晚上回家時順道去洗衣店裡拿衣服。傳呼機響起。莫仁點起了一支煙。這麼想著,就止了眼淚。
窗外的城市在光亮中生長,不斷競逐高塔伸向天際,餘下天空越來越稀落,刀切過一般細長銳利,街道和街道之間沒了天。天光乍亮陰影淹沒了珮琪,她沒想到事情這樣容易。她開始同其他男子約會,讓他們付錢,照顧她一如他們移民的年輕兒女。墮落如此輕易,啟蒙不過是黑暗的開始,珮琪打火點著了煙,暗影中便有了耀眼的光亮。
天光乍洩,明亮之下有著黑暗羅織的影棲地。開始卻又緊接著結束。無主遊魂、蟑螂和貓在桌底下穿梭。
圖是 [sovine] 的作品,連結看原圖。她的圖老是讓我有種錯覺,覺得年老時會像魔術師梅林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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